49.约会

G.S.到底是个什么存在？想必所有进入第二轮赛事的通灵人都能答上来个大概。所以好认为叶这个问题应该并不是在期望一个如此粗糙的答案。千年前的麻仓叶王的记忆中似乎也只有这样一个相似的大致概念，和如今的通灵者们对于G.S广泛意义上的理解并无二致。 不过前阵子道莲查阅他那个国家的古老典籍得出的结论中可以知道，民间所记载的地狱的掌管者似乎就是这个古老的灵魂。就连其他遥远大陆上有关死后世界的传说也是有着神奇的相似点，所以用帕契族所说的“所有灵魂回归的地方”来形容G.S.是很准确的。 可是这就是问题所在，这个伟大精神是没有姿态的灵魂的结合体，以客观立场来看的话，更像是一个地点，或者是一个集群，或者是这个地球56亿年来智慧与讯息的集合，而不是一个单一的被称为“Great Spirit”的灵魂。以人类的角度来看就好像“M国人”和“M国”一样的区别概念。 “帕契族之前跟我们说过，我们的内心深处沉睡着这个星球的记忆。每一个灵魂都会接受G.S的馈赠，只不过根据经历和环境的不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这份大礼。”好站起身来，两手插在口袋中俯视着脚下喧嚣的城市，纤长的发丝被夜风吹起，在身后微微扬起。“也就是说其实每个灵魂中都有G.S的身影存在，只不过沉睡着，不管他们是不是通灵者，是不是人类。” 说完他顿了一下，低声道。“所以与其说G.S是一个能够进行O.S的灵魂，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一个无所不在的资料库，而地球上的一切生灵就是连接着这个资料库的用户，每时每刻都在产生着新的信息，然后被G.S.所接收。” “这样的话果然很奇怪啊……”叶依旧躺在地上，他看着他的背影皱眉道。“资料库自己对使用资料库的人们下达命令或者进行操作什么的，很不对劲啊。” “这也是我在意的地方啊，”好转头看他，酒红色的眸子看向叶，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叶，其实还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啊？什么事？”感觉到另一人如此严肃的语气，麻仓叶终于坐起了身，仰头与他对视。 好叹了口气，将他当时在泰山府君祭看到的一切，包括那个以叶的形象出现，将滞留在他身上的G.S.的力量剥离的那个存在，再次回忆了一遍。 “所以，如果G.S.就是帕契族告诉我们的那种东西的话，那个存在又是什么？‘他’明显是有自我意识的灵体。”好摇了摇头，相当的不解。 “千年前的你也见过泰山府君吧，出现过这种情况吗？真的想不起来任何线索么？”叶挠了挠他的那头短发——其实这种烧脑的事情如果连好都想不明白的话，那估计真的没人能明白了。 “所以才要去京都，看看能不能找回当时的记忆。” “话说只有我想吐槽为什么‘他’要用我的样子出现吗？”叶撅起了嘴，下巴支在手上同样看向了山下，无奈地说道。“这样子搞得我好像最终Boss一样。” “因为你是通灵王的人选？”好挑了挑眉，重新在叶身边坐了下来。“不过……我千年前就想要做的事情，居然被你这么完成了，总感觉好不真实。” “你现在能一脸平静地跟我说这件事，我也觉得很不真实啊。”叶转头看向他的哥哥，回忆起几个月前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当时你可是对G.S势在必得，任何想要阻止你的人都被你解决掉了呢。那个时候的你真的有点可怕。啊，不过你没有这个方面的记忆，估计就算我说了你也可能想象不到吧。” “倒也不是……”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依然残留着前阵子在某个罪恶的地方收割生命的触感。“只不过现在没有了以往对于G.S.的认知，所以反而开始怀疑它的意图。毕竟若是费尽千辛万苦得到手了，结果反而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能够随心所欲实现自己的愿望的话，也是徒劳不是么？” “我想歌德巴先生那里肯定是有一些答案的，他们也表示了希望能跟我谈一谈这件事，这个我之前也说过。”叶说道，看到好的点头认同，他微微笑了笑，叹了口气。“不过我暂时拒绝了。” “嗯？”好挑眉——这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不论换成是谁，都会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但是叶却拒绝了。 “我请他们给我一点时间，等到我们真正要踏上旅途的时候，再告诉我。”叶仰起头，看着头顶上那片深邃的夜空，细碎的褐色短发垂在脑后。他轻笑一声非常自然地靠在了旁边那人的肩上。“毕竟……” 好：“？” “……我也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一起上学，过暑假，去旅行。”短发少年眉眼弯弯，那柔和的五官每一处都透露出他发自内心的满足。“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时间不多了。” 好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同样抬头看向夜空，没说什么。 “感觉从帕契族那边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这样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呢……”叶的声音低了下去。好收回了视线，从眼角瞥了他一眼。 “去约会吧？”长发少年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诶？”叶一时没反应过来。 “约会啊，我们不是正在交往中吗？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的么？”好理所当然道。 “你从哪里看来的这种剧情展开啊？”叶本着“麻仓好跟现代青少年普遍交往行为不可能兼容”的思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哥哥，不过在看到对方将手伸进书包正要抽出某本他相当眼熟的纸质出版物时，他急忙摆手叫停。“停停停！！好了我知道了！！” “那么走吧？”好站起来，向他伸出了手。 “诶？去哪里？话说我们现在的状况难道不算是在约会么？”叶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借好的力站起身，有些不解道。 “约会当然要去人少的地方……”好默默寻找操控火灵的那种感觉，尝试着调动体内那庞大的巫力。 “这里就没什么人啊？”叶依旧一脸茫然。 “叶，如果你不记得自己此时是看不到灵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有二十多个‘人’正在围观我们。”好按捺住抽搐的额角不爽道。 “啊，那一定是相当壮观的。大家好啊～抱歉现在看不到大家呢。”叶笑着向着周围的空气打了个招呼，引来了另一人的白眼。“话说好你居然没用结界呢？” “毕竟是他们的常住地，”好摇了摇头，一只手抱住自己弟弟的腰。“把别人赶出家门这种事……我也不是那么喜欢破坏这种原生态环境……” “也是……不过你这个姿势……”叶相当别扭地看了一眼另一人放在他腰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抗议便在惊叫声中被带上了天空。 星空下，成人大小的火焰精灵缓缓滑过人烟稀少的郊区上空，长发少年俯瞰着脚下这片大地良久不语。旁边抱着火灵的脖子瑟瑟发抖的他的弟弟戳了戳他。“你确定火灵是这样用的么？” “啊……”好收回目光，盘腿横坐在火灵腰部托着下巴看他。“难道不是这样用的？” “问题是以飞行工具来说的话，这个上面的活动空间太小了！”麻仓叶现在丝毫不怀疑他这个哥哥不管现在看起来有多么的适应现今人类社会，某些方面的常识对他来说依然是不适用的。“以前你至少会在上面弄个座舱什么的！” “你要知道，这里是城市啊叶，现在的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国中生，我可不想那么招摇以至于明天能在报纸上看到我们的脸。”好慵懒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看起来颇为无奈地对他张开了手臂。“你要是怕掉下去的话我不介意抱着你。” “开玩笑！总是被你抱着的话，我不要面子的啊？”叶哭笑不得——自从回应了他这个哥哥的感情之后，这人就变得黏黏糊糊的，你身为大阴阳师麻仓叶王的尊严呢？ “股宗都没说什么，你顾虑这么多干嘛？”好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继续向他伸手，脸上的笑容依然和煦。 “股宗是猫啊！这能比吗？”叶继续哀嚎。“你要知道我现在看不到灵体，一眼看下去都是空的啊！！” “所以让我抱着你不就行了？”好翻了个白眼，然后颇为恶意地一笑。与此同时，一直平稳飞行的火灵一甩脖子，将脖子上挂着的人甩进了另一人的怀里。 叶：“……” “这样不是挺好的嘛，”好大笑了几声，稳住两人的身形，让火灵在夜空中慢慢盘旋。 “喜欢折腾我这一点你倒是一点儿都没变，这就这么让你开心么？”叶嘟哝道，虽然很不满方才的那番惊吓，但还是乖乖调整了姿势坐好。 “嗯？这么说我以前也喜欢做这样的事么？”好又笑了几声，挑起眉看着他。“而且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挺开心的。” “虽然不是指现在这样但你以前可没少给我找麻烦，”叶没好气地挠了挠头，扭过头从眼角盯着某个依然老神在在的人。 “比如说？”他的哥哥依然颇有兴味地看着他。“不如趁这个机会你来说说以前的事儿？上次你只是说了个大概，我更好奇最终战之前我们是怎样的。” “干嘛这么来劲啊你……”叶放松了身体，靠在他胸前仰头看他，正好对上了那双同样兴致盎然的眼。 “小肚鸡肠，千年老妖怪，自大狂，不好好穿衣服就跑出来裸奔的变态我认了，能告诉我爱吃咖喱面包的斯托卡和RPG游戏里卡了Bug的精英怪是怎么回事么？” 叶：“…………” 那种时候你的记性为什么还是这么好！ 叶叹了口气，终究敌不过这人目光灼灼的视线，于是在夜空下轻声讲述起了那段记忆深刻的时光，或者说那段将他之前15年的生命都完全打乱了的日子。 少年轻松但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描绘出了那个明明场上比赛正酣但却一边啃着咖喱面包一边偷看他的人。他也依稀记得不知多少次他总是能感觉到远处的树顶，悬崖，峭壁，屋顶等各种莫名其妙的方向传递而来的视线。当然还有在知道了这个人这一世的身份时，他的第一个念头其实是多么的惊喜。所以看到那些多出来的咖喱面包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不然送给他尝尝，他似乎喜欢这个。 在帕契村等待开赛的日子其实很长，那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了解彼此的一些喜好，毕竟就这么小一个村子，还只能待在选手区，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况且每次“刚好”出现在他遇到的各种麻烦事儿附近的人，总是他。那时候似乎觉得，被麻仓家当成大敌的好，似乎人还不错？与其说这个人是来给他添麻烦的，不如说他其实是担心吧？ 即使是后来在跟X-Laws的对决中这个人展露出了他真正的獠牙与凶态，以那傲视所有生灵的绝对实力将恐惧烙印在所有人的心头，他也很难去相信这个每次会笑着跟他打招呼，或者偷偷在远处看着他犯蠢露出无奈笑容的孪生兄长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正如他在那个夜晚，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只是出来散步，却救下了被假人追得无路可逃的他。 红色的火之精灵翱翔在漫天星子之下，习习凉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仿佛数月前那个同样繁星满天的夜晚。只不过此时没有了假人，没有了危险，没有了沾血的衣裳也没有了其他人。 “所以……感觉如何？”这次轮到叶挑了挑眉仰头看向另一人。“以前的那个你？” “原来从以前开始我就……咳，没什么，”好低头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视线。 “就什么啊？”叶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抓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了难得的，但是和之前某人几乎一模一样的不怀好意的笑容。他转了个身趴在另一人身上凑上了那张如同镜像般的脸。“说啊。” “麻仓叶……我警告你……”长发少年稍微往后挪了挪，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一些距离。 “嘿嘿嘿，”短发少年不听他的，将爪子伸到了对方身上死命挠痒痒。“快说快说！” “你小子……”好气笑了，一片混乱中只想捉住另一人的手但奈何火灵之上的空间实在是不适合他施展，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哭笑不得地跟叶扭打在一起。 火灵打了个颤歪歪扭扭地飞了一段距离后终于在其主人已经只顾着和他的胞弟打闹而无暇理会它的状态下朝着不远处的民宿[炎]坠去——说真的，它真是受够背上这两人了。 夜晚，民宿[炎]一楼起居室。 “所以这里要将x带入……然后将y值……Kisama！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听？”道莲将手中的笔拍在茶几上，头顶的栗子尖‘噗’地一声戳上了对面明显在看着外面发呆的蓝发少年的额头。 “岂可修！好疼啊！莲你这家伙干什么啊！”霍洛霍洛哀嚎了一声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他扭头看着桌子另一边坐着的猫眼少年，可怜兮兮地指了指天上那个正在接近的火红物体。“有东西要……” “轰”地一声，庭院中霎时烟尘弥漫。‘嗖’地一下，一个小小的深红色单球灵体从烟尘中飞射而出消失在房子后面。民宿中目前还醒着的备考学生党们纷纷伸出头一探究竟。 “喂……你们没事吧？”一直在房间恶补功课的卓高拉布打开窗户跳了下来。 “啊……哈哈哈哈……”硝烟散去后，灰头土脸的叶被同样灰头土脸的好圈着脖子夹在腋下一脸干笑——从另一人头上的十字路口以及不善的眼神来看，他觉得比起突然罢工的火灵，他的哥哥估计更乐意先跟他算账。 “呐……”刚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某个哥哥大人修理他弟的场景的霍洛霍洛凑近同样满头十字路口栗子尖已经要捅破天的道莲，小声嘀咕道。“好这个家伙其实也是个笨蛋吧？” “我听到了哦，”没等莲回答，反而是正按着叶挠痒痒以牙还牙的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一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你最好收回这个想法，不然的话……” 拖长了尾音，他看着霍洛霍洛突然咧嘴一笑。“……我就把你喜欢的人是谁说出来。” “哈？” 下意识看了身边暴脾气的某人一眼，仔细思考方才那个大魔王到底说了什么才后知后觉的蓝发少年，大脑瞬间当机了。 好相当满意地将注意力转回刚才瞅到空档想要跑路的叶身上，挑了挑眉，拎着人往浴室走去——当然这次他绝对不会再去洗什么衣服，毕竟他还是相当记仇的。 看着兄弟二人离去的背影，卓高拉布走到另外二人身边揉了揉鼻子道。“你们说，是不是不管谁……只要跟叶这家伙扯上关系的，时髦值都会趋近与零啊？不管是X-Laws还是这个家伙……还有莲你……” “噗嗤”这是宝雷剑和某人的鼻子亲密接触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某人的惨叫声。 “还是很有精神呢，他们。”拉低了所有曾经对手们的时髦值却毫无自觉的通灵者泡在温泉中感叹道。旁边他的哥哥目光落在木栅栏的另一侧，听着那边传来的幼稚到了极点的争吵，一脸嫌弃。 夜风微动，夏蝉扯着嗓子吐出今晚最后的几个音符，宣告了这一天的终结。但不论何时，属于年轻人们的夏日时光却总是充满了宣泄不尽的生命与活力。 其实，这样的时光如果能永远继续下去，那就太好了。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