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属于你的，还给你

帕契族的族长轻轻吐出口中的烟雾，看着面前的少年。 “啪”陶瓷的茶杯落下，已经凉掉的茶连带着翻倒在地，打湿了身前的一片榻榻米。叶盯着面前的空杯失神。他低垂着头，额前的刘海垂下，遮挡着眼睛，看不出他的表情。但那紧绷着并不停颤抖的双肩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大人……”年迈的酋长也低下了头。虽然通灵王从来不会是帕契一族，但一万两千年来24次S.F.的举办记录也让他多少能猜到通灵王到底是作为一个什么样的形态而存在。同样身而为人，更是天生的通灵者，即使是他也不免为面前的少年感到惋惜，所以他才会忠告对方，做完所有的事，再来找他们。这也是他们在第一次预赛之后一再对所有选手们重申的重点。“我们帕契一脉虽然侍奉着Great Spirit和通灵王，但也只是作为使者贯彻着伟大精神的旨意。我们本身并不知道那位大人所传达的这条讯息有什么含义，但看起来叶大人您却是知道的……” 帕契族的老人慢慢伏低了身体，向着面前的少年拜下。 “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使人类不至于灭绝，还请通灵王大人前往星之圣地，完成您所肩负的责任。我们帕契一族，将誓死追随。” 和室中寂静无声，短发少年静静地坐着，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似乎带着些颤抖。歌德巴依然匍匐在地，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细碎的虫鸣抑或是幽灵们的窃窃私语依然不见，一个月来这样的寂静已是常态。就好像当年罗睺划过天穹，对着全世界宣告Shaman Fight的开幕那般，有什么巨大又可怕的存在，已然降临在了人间，静静等待着什么。 “人类到底是什么……么？”许久之后，叶喃喃道。他使劲摇了摇头，双手依然有些颤抖。“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帕契族的族长没有说话，默默等待着他们年轻的王接下来的决定。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老人，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数条信息飞快地闪过脑海。 一月结束的S.F.……星之圣地的开启……最终战的结局……好失去的记忆和通灵能力……失而复得的火灵……人类所得到的帕契技术……还有……人类灭亡这件事。 然后在这一系列的事情当中，只有“那个”正符合G.S.以上这些安排的动机。而在当时的那个时机，最大可能持有它的人，只能是麻仓叶。 所以现在G.S.所需要的，就是麻仓叶成为通灵王这件事罢了。而通灵王之于G.S.来说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借着歌德巴方才所传达的话语，他却是完全知晓了。 通灵王是为了阻止人类的毁灭而诞生的。G.S.的智慧，从来都是如此的准确与绝对。“他”需要“麻仓叶”来阻止9月23号那一天将会发生的事情。 “虽说总有那么一天是个赴死的好日子*……”一滴冷汗沿着脸颊滑下，叶却是咧开嘴呲了呲牙。“但这还真是……比死还要糟糕的情况。” “既然叶已经决定今天见那些帕契族，估计这几天我们就会出发。”好说道，然后看着手中的相片继续沉思。 “怎么了？”道莲不解。 “没什么，只是感觉还真是被叶说中了。”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相片，好收回了目光。“他之前猜测过我无法使用通灵者的能力是因为G.S.本身的灵体压制，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 “不过你这个时候虽然没有什么自觉，但还是使用了那个力量的吧？”莲伸手点了点好手中的相片，疑惑道。“这个O.S.并不是你的火灵，那应该是……Great Spirit？” “啊……不自觉的……其实时不时地就失控……”好说到一半的话语猛然顿住。 “怎么？能使用G.S.的力量的人……那不就是通灵王么？”道莲皱眉。“虽然没法完全控制。但帕契族又坚持通灵王是叶，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谁说……通灵王的力量等于战斗力了？”好幽幽道，那双暗红的眸子在幽暗的庭院中亮得吓人，似乎想到了某个重点。“G.S.作为灵魂的集合体，500年才会出现在地上一次，给S.F.的参赛者们一些馈赠。那么剩下500年的时间里它是如何被使用的？” “这………”道莲不由得语塞。这个问题他们似乎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虽然想要得到这位全知全能的精灵王当持有灵，但现在想来，G.S.这个存在作为持有灵却是非常特殊的。 灵魂的集合体不像平常的精灵或者幽灵那般有着非常清晰的自我意识，毕竟它并不是单独的一个灵魂。是否能进行思考领会别人的意思都是个不确定式。 “那你的火灵？”莲挑了挑眉，看向旁边静静矗立的庞大灵体。“这家伙可也是G.S.的一部分，体内也是有很多灵魂组合而成。或许G.S.的存在方式和它相似？” “你看它像是会说话的样子么？”好挑了挑眉，冲着自己这强大的持有灵扬了扬下巴。火红的巨大精灵低下了头默默看着他们。“它只是有些非常简单的本能，剩下的就是听命行事。” “它之前不是会说G.S.是……”莲的眉毛抽搐了一下，对着自己下面的话无语。“……蓝莓味儿的？” “蓝莓是我说的，”好摇了摇头。“从它那里传递过来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它自己本身是不会思考什么是蓝莓，或者苹果或者其他的味道……其实也就是说……” “不存在主动思考能力，只有简单的本能和感知。”道莲了然地点了点头。“强大，又没有自己的意志，只会忠实执行主人的命令。再加上跟G.S.同源的那种聚集灵魂成长的特性……怪不得你当初会选择去抢夺它。” “哈，这跟你之前的想法差不多不是吗？”酒红长发的少年轻笑一声，纵身跃上了精灵巨大的手掌。“所以我才忍不住对你的招揽之心啊，莲。嘛，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比较轻松。” “哼，我拒绝。”道家少年转过身背对着他叉起腰。“我早就改变想法了，一味抹杀其他不同的声音，即使是属于自己的持有灵的意志，也是错误的……” 好盘腿而坐，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莲的背影。 “叶早就向我证明了，即使是不同的灵魂，只要是同一条心，那就更加强大。”莲微微偏过头看向身后的人。“我想，星之圣地的那一战，我们所能够聚集的强大力量……也是这个道理吧。” 好没有说话，从莲的这个角度看去，却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突然“砰”地一声，一件重物伴随着一声痛呼落在他的脚边，莲定睛一看，见是那个帕契族的年轻祭司被扔到了他的脚边。 “嘛，话题扯远了。关于G.S.的问题可以另外再谈……”这位最强的通灵者整理了一下自己红色的浴衣，看了看地上低着头的尼克罗姆。“你跟这家伙之间还有些事情需要去解决吧？而我呢，再怎么说也是个前台接待……” 他看向头顶的夜空，笑了笑。 “……可是得好好招待民宿的客人们呢。” 二楼突然发出一声建筑断裂的巨响，原本热闹的民宿突然寂静了一瞬间。然后祭司们愤怒的吼叫声炸开了。房顶伸出一只巨大的超灵体大手，狠狠抓向那正向着天空逃窜的两个身影。 “席巴！！你这是在干什么！！！” “歌德巴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拦住席巴！！”矮小的老人驾驭着超灵体站起身来，冲着院子里的众祭司吼道。O.S. BIG CHIEF高高跃起，强壮的手臂再次伸出，歌德巴心中焦急中咬牙道。“那个叛徒！” 瞬间，五颜六色的耀眼光芒在庭院中亮起，帕契族的祭司们纷纷祭起了各自的O.S. “叶君，抓紧了！！！！”席巴扭头冲着背上紧紧抓住他的少年喊道，一个利落的回转避开了布隆甩来的蜘蛛丝，继续向着前方疾飞而去。 “席巴！小心左面！！！”余光中，叶看到朝着他们所躲避的方向以超高速接近的超灵体，大声提醒道。 “没想到还有机会决一胜负啊！”马库拿高声道，翅翼展开，向着两人的方向急射而来。“席巴———！！！啊！！？” 马库拿的喊叫在半空中戛然而止，他身后的超灵体羽翼徒劳地疯狂拍打，却无法再向着那两个人靠近分毫。 席巴无暇去顾及身周，Silver Wing振动的频率开到了最大，但紧跟在身后的巨手却渐渐逼近。 “撑住啊！Silver Wing！！！”Silver Rod嘶鸣道，似乎身为冷血动物的自己也感觉到了血液沸腾的感觉。“再快一点！！！” “席巴，你忘了我们一族的使命了么？”紧随其后的帕契族酋长紧盯着前方逃逸的帕契族青年，眯起了苍老的眼。“你到底想带着通灵王大人去哪里？” “席巴！！！快啊！！！！！”Silver Tyr 看着头顶的巨手，绝望地喊道。 紧盯着身侧慢慢合拢的手指，帕契族的长发青年咬紧了牙关，眼中越发焦急，甚至同样泛起了一丝绝望。 “束手就擒吧，席巴。”歌德巴冷然道。 “你才是，想去哪里？” 悠然又带着一丝慵懒的话语冷不丁地响起，平静，却如一道惊雷，在歌德巴耳边回荡。下一秒，巨大的帕契族前代大酋长被抓住了脚踝，狠狠地掼向了脚下的大地。巨大又沉闷的声音响起，大酋长庞大的身躯砸在民宿外面的空地上激起漫天烟尘。 一直趴在席巴背后的叶抬起身子，连忙向下看去，刚刚好对上他的兄长抬头看向他的眼眸。夜空中明亮的巨大超灵体闪耀着火红的光芒，夜风涌动，掀起他的长发和同样鲜红的衣袂袍带。马库拿和其他几位祭司在火灵的手爪中不停挣扎着，大酋长的身躯被它踩在脚下，拦腰截断。O.S.遭受的重击令它的操纵者脸色一白，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 好静静地打量着席巴，然后迎上了叶的目光。两人隔着半空的距离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好移开了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帕契族身上。 见状，席巴不再多说，一拍翅膀，带着叶全速飞离，很快消失在夜空之中。 “你知不知道放他们走会发生什么事？”即使面色不佳，帕契的老人还是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语调异常平静。“你就不担心那个叛徒会做出伤害通灵王大人的事情？” “担心啊，”好耸了耸肩，相当直接地承认了。让火灵放开了其他的帕契祭司，他从火灵的肩上跳到了它的手中。巨大的精灵弯下腰，将它的主人送到了老族长的面前。“不过比起你们这些完全舍弃自己意志的‘使者’，我宁愿相信那个还会凭自己感情冲动行事的‘叛徒’……” 他弯下腰，长长的发丝从肩头滑落，微阖的眸子看着面前的老人。 “……毕竟我这个子孙和叶的交情也是相当可圈可点的。” “可是他会…………” “与其担心那个，不如担心一下你们自己。”好直接打断了他，跳下火灵转身向着民宿走去。此时才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聚集在民宿大门前，目光惊讶地看着眼前这突发的事件。 “一个不留神就被你们拆了家，”两手抱在胸前，侧过身看着身后的这些帕契族，这位最强的通灵者黑了脸，连带着火灵似乎也变得面目可怖。他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后缺了一大块房顶的民宿，额角青筋浮现，气势节节攀升。“不回来给我修房子你们还想去哪里？嗯？” 歌德巴：“…………………………” “不想修的话支付赔偿金也行，”民宿【炎】目前的管账先生从前襟掏出一个账本，耷拉着眼皮翻看了起来。“我们好歹也是要做生意的，等会儿还得去跟客人们赔礼道歉，真是的。在这个国家不给别人添麻烦可是常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 歌德巴&一众帕契族&民宿成员：“……………………” 你居然还随身带着那个么！！！ 清朗的夜空中，Silver Wing悄悄地划过寂静的夜空。高空之下，密密麻麻的璀璨灯光装饰着大地，揭示着人类文明的繁荣。绚丽的灯光渲染了大半个夜空，与之对照的却是再难看到的星空。 “帕契族……看来是有躲避人类侦查的技术吧，”没来由地，叶感叹了一声。如此张扬地在城市上空御空而行，还没被人类的雷达卫星发现，怎么想都不科学。 “是啊，帕契所拥有的技术有很多都不为人类所知。”席巴回答道。他略过一幢幢高楼，向着一个方向直飞而去。 “真是好厉害呢。”叶轻笑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上一次这样在天空飞翔，还是好用火灵带着他，虽然他们后来非常丢脸地坠机了。 “刚才好危险啊，”叶说道，语调中有着明显的担忧。“你这样忤逆你们的族长，之后恐怕……” “这是我自己决定要做的事，我当然已经考虑过后果了。”帕契族青年坚定地说道。“我确实考虑过在更早的时候来见你。但是……” 但是看到你和你想要完成的那些事情之后，我犹豫了……对帕契的使命，对G.S.，对通灵王…… “……但是我改变主意了。”席巴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纷乱的心事。 叶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闭上眼，扯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他并没有追问原因，因为不管席巴将要告诉他的是什么，在知道了今晚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之后，他都更为之前那段平静的日子而庆幸。 至少，他能安心地完成他最后的一些心愿。 “那么，”叶终于问到了主题。“你要带我去哪里？做什么？” “只是带叶君你去一个地方，然后……”席巴将手伸向绑在腰间的布袋解开，递给身后的少年。“把属于你的，还给你。” ===================================================================== 作者的话： *：这句话出自叶的角色歌Silent Weapon其中一句歌词——“死ぬにはいい日だ”（佐藤ゆうこ版）/ “Sometimes it's a good day to die” （小林優美版）。因为感觉这句话有点不一样所以就查了一下出处，发现这句话源自于一些美国土著，大意是随时为赴死做好准备，现多用于战前动员，随时做好觉悟。在另一首歌中这句话后面还紧跟了一句“it's a good day to die，when you know thereasons why/这是个死亡的好日子，当你知道是为了何事”。